导演:
祁骥,耿嘉琪
《燃灼者的月亮》(The Redemption of Selene)
祁骥
本科和硕士研究生均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2018年创作短片《一只蓝色的虾》入围第23届釜山国际电影节、86358短片交流周、北京大学生电影节、New Era新片场青年电影季、重庆青年影展、IM两岸青年影展等竞赛单元。2019年被釜山国际电影节举办的亚洲电影学院录取,并在第24届釜山国际电影节展映短片《The Perfect Wife》。2022年纪录片项目《狗王》入围第13届CNEX华人纪录片提案大会。
耿嘉琪
祖籍山西太原。北京电影学院2014级导演系电影导演专业本科、2020级导演系故事片导演方向硕士研究生。2018年担任编剧、导演创作短片《胡麻地》,该片获得北京电影学院国际学生影展中国最佳学生作品。2021年担任编剧创作短片《佩琼》,该片入围北京国际电影节第29届大学生电影节。2022年担任制片人、导演创作长篇纪录片《跨过那座山》,该片入围广州国际纪录片节“中国故事”提案大会复评、优选推荐项目;真实影像计划纪录片创投单元终选入围。
姚国祯《家家》(Welcome Home)
毕业于国立台北艺术大学剧场设计学系,主修舞台设计。在经历剧场舞台设计的洗礼之后,转至电影美术指导相关工作,曾参与实验、独立及商业影片等类型的美术指导,在《角头二:王者再起》、《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与《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等片表现独特的视觉美学风格。
邹欣然《复活节》(Taste of Cherry)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在校期间拍摄《men&women》《如果妈妈在就好了》等多部短片作品,曾入围上海国际短片周。
主持人:娄白杨、沈韩成
摄影:万博飞
文字整理:王修萍、施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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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SFF现场
主持人:
刚刚展示的三部短片作品的导演来到了现场跟大家做映后交流——《家家》的导演姚国祯,《复活节》的导演邹欣然,《燃灼者的月亮》的两位导演祁骥、耿嘉琪。我们就请各位分别做自我介绍,然后聊一下大家作品的创作背景。
姚国祯:
大家好,我是《家家》的导演姚国祯,很开心可以来这边遇到你们。《家家》其实形式上是一个独角戏,刘若英最开始扮演的是老年的自己,她一直僵持在一个无法去解决的关系。母女之间相爱相杀的一种情感,我觉得在东方是大家都可以理解的。不小心跌了一跤之后,她陷入昏迷,昏迷就指引着巨大的死亡,在昏迷的时候她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送了母亲的最后一程,在最后一程的路上,各种情绪也就爆发。这其实是呼应了疫情时代,很多人来不及送自己最亲爱的人最后一程这个事实,所以她醒来之后,回光返照,决定与这幅画和解,也为这幅画签上名。因为对画家来讲,无论她创作的过程、原来画得怎么样,但是她签了这个名就代表这一切,我都算数,我这一辈子好的坏的、如意的、不满意的,今天这一刻我都认同,大概是一个这样的故事,所以借由与母亲的和解,谈到与自己的和解,谢谢。
邹欣然:
大家好,我是《复活节》的导演邹欣然,这部短片是我的研究生毕业作业。虽然这里边的人物比较抑郁,但是我非常感谢也非常庆幸我顺利毕业了。关于它的灵感来源,就是我已经延毕一年了,有一天晚上下去遛弯,想破脑袋,我要讲一个什么故事呢?然后当时就是我的摄影指导当时用了一个APP,这个APP可以把自己租出去,我当时急于寻找故事素材,就把我自己挂到这个APP上,并且在寻觅能不能去搜个对象。结果我在找寻男性的目录里发现一个女孩的照片,觉得这人物形象挺有意思的,于是就把这个人物形象纳入到了我的故事创作中。短头发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徐然,我觉得大家是能感觉到她对于死亡的一个态度,就是现在都市的中产女性对于死亡对于生命的一个态度。她自私、她逃避、她不愿意负责任,她的求死就宛如一场演给自己看的游戏,直到她遇到了这个主播、外表看似阳光灿烂的那么努力的去生活的一个人,她决定再次尝试去寻找,去走出这片山林,去继续接下来自己的生活。希望大家看这个片子的结尾是一个明亮的生日快乐的结局,谢谢大家。
耿嘉琪:
大家好,我是《燃灼者的月亮》的导演之一,我是耿嘉琪。简单介绍一下这个片子,我们这个片子是今天这三部片子里面最短的一个,似乎也确实不像故事片一样可以去聊很多内容。我们俩是学故事片导演出身,然后这些年也一直在讲“故事”,其实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合作尝试拍这样实验影像风格的东西,然后对于这次入围也很荣幸很意外。
这部影片拍摄于疫情防控时期,我们每个人可能也对这段时间有一些非常切身的感悟。2021年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法国摄影师安托万·达加塔的展,叫做《圣洁的人》。本身他作为一个摄影师,创作的也是疫情背景下的一些图片摄影,很多也都是用热成像来制作的。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再加上那段时间有一个让我个人印象很深刻的故事,就是因为管控,有一位女生最终没有见到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最后一面。所以结合种种的因素,最终我们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呈现这样一部《燃灼者的月亮》。
祁骥:
大家好,我叫祁骥,然后其实和姚导是第一次见到,然后跟邹欣然导演还有嘉琪导演,其实我们都算是同学了,都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嘉琪是我的本科同班同学,我们本科加硕士毕业之后,突然就觉得说在电影学院学到的规整的故事片在那段时间对我们没什么创作上的吸引力了,然后就想一起玩点有的没的。我当时找到耿导,我说咱们俩在一块做一个东西,做点好玩的,咱俩就一人掏500块钱,谁多掏一分钱,就马上撂挑子不干了,我说必须要1000块钱把这个事完成了。这个片子如果到最后能有一些展映,咱们就“大肆宣传”,如果没有展映,就当没发生过这个事儿,她说行,后来我们俩就开始干。其实当时也是在疫情期间拍的,那个时候是22年可能是九十月份,还没有解封,而且那个时候觉得好像解封还遥遥无期,我们就找了一个酒店,把这个东西给拍了。
其实之前我们还是做了一些设想,包括故事整个的发展,包括它受到怎么样的影响,也是做了一些规划。最早是我看到去朝阳大悦城的时候要扫码,进去之后它有一个仪器,你要从它那过一下,然后你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数字,就变成了36度或者37度,它不认人只认数字。所以后来我就觉得这事挺有意思,因为你仔细看那个屏幕里边都没人样了是吧?那个热成像,我就觉得它可能是真正的时代的一个印记,任何时代用这种影像来表现,我觉得都不贴切。我们对于温度也变得特别敏感。那时候我也是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发烧了,然后测测,其实就会有这样的焦虑,所以我们其实就把它给落实成一个具体的印象。可能有很多瑕疵吧,毕竟就是1000块钱,这里边有600块钱给男主买了一件T恤,剩下的就都是呼朋唤友来帮忙,酒店开房260块钱,其实成本非常低。所以我觉得算是一个小的点子,也不能算是一个成熟的作品,也希望大家多批评。

《燃烧者的月亮》剧照
主持人:
刚刚也提到了,你们是用了热成像这样的一个东西来拍摄,它的制作方法和过程是怎样的?
祁骥:
我们当时租了一个热成像的机器,它直接拍出来就是这个样子。
耿嘉琪:
一个像DV一样的东西,它就是手持的热成像感应器。然后打开使用的时候它就是一个只显示色彩变化的机器,成像质量非常低,它就是一个定焦镜头在上面,其实就是我们在超市商场能看到的一个东西。
祁骥:
我觉得它比较好玩的一点是,它跟我们常规拍故事片完全不一样,我们两个学故事片的就是束手无策,因为所有的在剧组当中的经验在热成像仪器之下好像都不管用,你觉得没穿帮的镜头拿着成像一看全穿帮了。比如有一个人在窗边靠着,结果他一走了窗边全红了,然后我说赶紧处理了。还有浴缸,谁往那坐了一下、谁摁一下,手印全上去了。你要是正常拍故事片,手印是看不出来,但是温度在这个机器上就能看出来。耿导就跟宿管阿姨似的,在那拿凉水冲,涂完了还得拿常温的抹布去擦,得这样才能不穿帮。所以后来我们就说拍这戏大家谁也别碰谁啊,哪也别瞎坐,哪也别瞎动,只有演员要有动作或者行为了,再上去。然后你置景置半天它也看不出来,温度都一样,全是一片蓝,背景弄得再好也没用,所以就完全颠覆了我们常规的美术工作的认知。包括在道具选取上、一些情节设计上,都要从温度的变化上去寻找相关的出发点,所以对于我们而言也算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主持人:
好的,谢谢两位导演。那么我就顺便问一句,因为这部影片涉及到了大量的旁白,然后我看旁白的文字主要是您来写作的。想问是先有旁白文字还是先有拍摄的画面?你们在创作的过程当中是怎么看待这些文字和影像之间的关系的?
耿嘉琪:
其实是同步的。文字是我自己很久之前写的,可以算作是诗。因为有了这部片子,有这样拍摄的影像之后,我做了二次修改,把这首所谓的诗变成了一个旁白式的东西,先后顺序是感觉跟曾经写的东西还蛮吻合的,所以算是同步的,但如果一定要说时间线的话,可能是先有文字。

《复活节》剧照
主持人:
接下来问邹欣然导演一个问题,因为国内这种涉及跨性别议题的影片还挺少的,您当初为什么想要创作这样一部影片?
邹欣然:
在国内最近的社会环境里,LGBTQ或者跨性别可能是一个标签或者是一个热点。但是其实我个人在这部片子里并没有特别针对性的想讨论性别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这两个人都是正常人,就是平凡普通的人,不需要给他们加上一个标签。
主持人:
在您的片子里面,两个角色之进行了相互沟通,最后可能到达了一种和解或者说期待的结果。郭月演的这个角色,像您刚刚讲的,是一个都市的中产女性,而另一位是一个跨性别的身份,您是如何去设计她们两个之间一系列的事件一直到结局,您希望观众能从她们的关系中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解读?
邹欣然:
我不知道大家如何解读它,我觉得大家应该都会有自己的解读。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个故事,它就是在我生命当中身边的朋友、活生生的人,和跨性别的这种标签没有太大关系。说到旅程。我为什么会选择让她们两个人进入山里?是因为我觉得人在现代都市社会当中的情绪、五感、甚至灵魂,跟你进入了大自然的世界、大自然的怀抱当中,它是完全不同的,我觉得自然界会带给人安慰,所以我选择了让她们一起踏上这一趟旅程。但结果并不是说她们就此变成了乐观的积极的人,但至少她们愿意再鼓起勇气,尝试着重新开始生活。然后谈到Abby对郭月饰演的徐然的影响,实际上徐然作为一个面对死亡去自我表演的、逃避的、不愿思索的、不愿直面的人,当她看到一个那么努力生活的、可能会面对很多波折甚至谩骂后依旧那么努力生活、依旧活得那么灿烂的人,我觉得就这个人只要在她面前,她就已经可以受到触动,她没有什么象征性的、固定的解读。

《家家》剧照
主持人:
谢谢。然后再请问姚国祯导演,《家家》的主演是刘若英女士,估计也有一些观众是慕名而来,同时这部影片背后也有一些资深的前辈,比如说廖庆松还有五月天的阿信是这部影片的监制,杜笃之是声音指导。想问一下导演您是怎么和这些前辈建立联系的?创作的过程有没有想跟我们分享的?
姚国祯:
其实很多都不在预想之中,因为我最早是做MV导演,所以就有点想要尝试换一个方式来讲故事。所以其实最早是先有了一个关于中年女性跟晚年妈妈之间相处的故事。但是写完脚本之后发现,因为它的形式是独角戏,所以演员跟剧本的关系对我来说好像就格外的重要。我几乎需要跟你们做一样多的功课去面对这个表演,我就在想说那可以找到适合的演员来扮演这样的角色。紧接着因为它是独角戏,对于这样的形式,谁会是适合的对象。
当然我心目中的首选一直都是刘若英小姐,可是其实也不敢去设想会遇见她。确实因为之前拍MV的关系,通过唱片公司,脚本就到了奶茶姐的手上。很意外的是,奶茶姐其实对于这样的故事是有共鸣的,并且还有很多人生经验经历的对话跟投射,所以我们就开展了联系。虽然是个短片,但我觉得我在这个过程当中,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么优秀的演员,她跟剧本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而且她会提供一些表演的可能性。所以其实我在《家家》里面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演员刘若英。
后来我们拍完后去剪辑,因为它确实是一个很特殊的格式,所以奶茶姐建议说我们要不要去找廖庆松看看这个影像。没有想到的是廖庆松老师看完之后,也觉得好像可以一起来努力一些什么。所以廖庆松老师就亲自跟我们呆在一起好几天看素材,他去了解我的想法,去了解一个导演心目中对于情感的塑造的过程,到最后剪出来如今版本的《家家》。我自己觉得在这个过程当中学到了很多,所以我主动跟奶茶姐说,我们好像应该邀请廖庆松老师担任监制。提出邀请之后,也谢谢廖庆松老师欣然接受了邀请,所以就有了如今大家看到的配置。
主持人:
好的,谢谢国祯导演。好像近些年不少台湾电影前辈都会对青年导演有很多帮助提携,这种电影业界的生态氛围还挺让人触动的。《家家》这个片子我觉得对刘若英小姐是一个难度很高的独角戏里面也有大量的单人对白,我想了解在整个的剧本阶段,您会和她一起来聊这些台词,还是说由您自己来做台词工作?
姚国祯:
创作这个剧本的初衷、灵感确实来自于一些我身边的友人,我年纪比较小,但是我特别容易结交比较长辈的朋友。我自己本来是一个很喜欢一个人的人,平常也可能是用工作去填满了自己的生活,但是也不禁去想象,再过20年后的我会活成什么样子呢?我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想去撰写这样子的故事。
后来选择用女性的角度、母女的角度是因为,如果我们去观察父子的关系,会发现其实我们在不理解彼此之下常常是不对话的,可是母女间有趣的就是她们反而需要进入很多的争吵、冲突、对抗,来更了解彼此。所以在这样情形之下,我选择用母女的角度来撰写一个这样的故事。
确实一开始是我自己发展的一个剧本,但是写到一个段落之后有点卡住了,《家家》里这样的角色好像存在着很多的可能性,台词可能是一句很恶毒的话,但是它背后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出发点、或者是一个怎样的爱意。我在这个点的时候,就突然意识到这跟我过往的工作不太一样,我需要演员参与这个剧本、告诉我她读到的东西是什么,我才知道怎么去拍摄这样的一个短片。因为又遇到了刘若英小姐,确实跟她大概有快三个月的时间花在前期剧本上,我们把台词一句一句的念,一句一句地去确认,那个里面内在的动机是什么。我这话讲出来了,我究竟是想要被你理解还是不被你理解?我想要被你肯定还是不被你肯定?再到如今的拍摄。大家现在看到的全部的独白其实都是一字不漏、按照剧本背诵出来的。所以她说给她自己表演很大的挑战就是,看似即兴发挥的东西,其实全部都是按照剧本背出来的。大概是一个这样的过程。
主持人:
国祯先生也是一位非常知名的美术指导,他参与了很多金马奖获奖作品,像《哈勇家》还有《刻在你心里的名字》。然后我们接下来就开放给观众提问,有想提问的朋友就直接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