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UTRON中子 中片展映单元
《尝过风的味道》映后谈
导演： 刘皓天《尝过风的味道》（Kiss The Wind）
青年导演、编剧，目前居住在东北。致力于短片与纪录片的创作，曾受邀参与瑞士真实影展、克拉科夫电影节等多个国际性影展，《尝过风的味道》为其第一部纪录片作品。
主持人：沈韩成
摄影：娄白杨、林立
文字整理：王修萍
《尝过风的味道》剧照
主持人：
首先想问一下，你最初是在什么样的背景和机缘之下遇到片中这对老人，然后开始决定帮他们拍摄这样一个纪录片？
刘皓天：
片中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因为我们在第一次疫情开始之后，有大概10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就在线上跟他们聊了很多，也了解了他们在2000年之前的一些生活、故事以及他们的一些归属。然后又关注到在2000年之后这20年来，也就是他们退休的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恰巧了解到了有这样一个他们同辈的亲戚在另一个城市，他们也是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想利用这个契机去做一个引导，然后拍摄了这样一部所谓的纪录片。
主持人：
在拍摄的过程中，爷爷奶奶去探望自己朋友的时候，有没有哪些让你印象比较深刻的特质？或者是作为被拍摄对象的特点？
刘皓天：
其实我跟我爷爷奶奶也不是很经常见面，在我日常的生活中，我不会完全了解他们平时是怎样生活的。在片子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将近一半的部分是拍他们那些所谓很无聊很枯燥很单调的生活，但其实这样的生活在片子中仅仅呈现了30分钟，但是他们要用30再乘以30，这可能是一天的时间，然后再用一天的去乘以大概一年的时间，再继续乘以20，就是这20年的时间。他们这20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让你觉得很很感慨，也是很枯燥的一种生活。
当我进入到他们这样很枯燥的生活之后，我完全没有去打扰他们，我只是站在摄影机背后，有的时候甚至离开摄影机，只是单纯的拍摄他们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的这些行动和他们生活的方式。这与我每次过节回家去看望他们是很不一样，也从这个方面去感受到了他们的生活。
主持人：
这个片子也算是在疫情期间完成拍摄，可能也是国内第一批做跟疫情相关的这种家庭影像作品。我想问一下你在疫情期间拍摄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体验和记忆？
刘皓天：
其实当时是第一次的疫情高峰过去的秋冬，我正好也是赶在了稍微开放的一个时间段，才决定去拍这样一个看似很即兴的作品，但其实前期准备了很久。它其实拍摄的整个周期仅仅就一周而已，也因为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它不会有一些特别夸张的那种所谓的一些政策上的苛刻的条件，所以整个拍摄是其实是很顺利，包括我想要的他们故事的走向，其实都还挺顺利。
主持人：
因为现在疫情封控已经结束了，你现在觉得他们在回归到我们之前这种比较平常的生活状态之后，跟当时的这种生活方式，包括心态会有明显的变化吗？因为可能老年群体在疫情当中面临的途径相对年轻人来说更加困难，包括之前刚刚放开的时候，有很多老人离世了或者病情比较严重了。
刘皓天：
他们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管有没有我们所谓的大环境，他们都是这样去生活的，只是我添加了一个这样类似于后疫情时代的环境，显得他们的生活更加凄凉了一点，但其实他们本身就是这样生活的，所以不管他们周围的人周围的事情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们能过的只有继续度过自己的余生。
BISFF现场
观众1：
先有一个小问题，刚开始他们吃的是回锅肉吗？
刘皓天：
对，是。你太厉害了，它只有一个单一的镜头，但是你能看得出来。
观众1：
其实我觉得这个片子刚开始还是有点枯燥的，他蛮考验人的耐心，我觉得到后半段能品出它一些幽默的东西来。那种自然的家庭生活中，我觉得有一种中国人的那种很有特色的幽默，但是刚开始的这一部分，它这种枯燥，尤其是刚开始那个场面，只专注在老两口的面部。这是你特别的设计吗？
刘皓天：
我故意用一个很长的篇幅去展示一个看起来很枯燥的状态，我觉得可能就是想让观众去体验一下，真的很无聊，我真的可能会困，会看不进去，但其实对于我的爷爷奶奶，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每天重复的生活，只是我们并没有时间或者没有机会去感受类似于家里亲人的这种生活，所以我只是稍微使用了2、30分钟的时间，让你们感受一下，就可能稍微自私一点。
观众1：
我觉得很熟悉，整个看下来，我就想起来我的爷爷奶奶或者我的姥姥姥爷，我觉得那个感觉特别熟悉。那个时间感很关键，老人的时间感是很强烈的，他们跟年轻人是不一样的。还想问你的爷爷奶奶是在9点多吃中午饭吗？
刘皓天：
不是，我只是截取了一些片段堆积到一起，去展示他们日常重复的那些单调的生活而已，不是代表我某个时间段要去做什么，需要拍摄什么。
观众2：
影片一开始，您爷爷的第一个镜头是眼含泪光的，到后面您奶奶也是一直在眼含泪光，后面可能因为亲戚有病，她可能心疼。我想知道他们平时经常是眼含泪光的吗？他们在忧心什么事情？
刘皓天：
我觉得只是他们的生活就已经在这样的状态中了，你关注的这个点其实很好，所以不管是否有眼泪，还是说这就是他们很平常的状态，他们的神态只是很符合自己所生活的环境，很符合当时大环境下他们的感受而已。我们不需要考虑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看起来有一点忧伤或者伤感，只是把他们的状态表现出来就好。
BISFF现场
观众3：
想问你是东北人吗？因为我也是东北人，然后我听到鹤大高速那边，包括你和奶奶谈话的时候，口音都很亲切。你把视角放在了你自己的家人身上，你最初想表达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自己爷爷奶奶作为你的视角？
刘皓天：
因为时隔将近10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的话，再见到的时候他们跟我聊了很多我之前没有听过的故事。我只是对这些故事产生了兴趣，而这些故事恰好又发生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所以就产生了一系列他们故事的发展。
观众3：
从开始到结束的时候，一直都是放在了几个人的谈话上，谈话中这些老人从他们口中说出，比如说自己的朋友去世、得心脏病、各种疾病这种事情，我觉得从他们口中都是离死亡很近的一件事情。你认为你的爷爷奶奶对死亡的理解是什么？会对这些事情伤感吗？
刘皓天：
那这应该是我的理解，不是我爷爷奶奶的理解。包括你也提到了他们说了很多的话，但我觉得大家可以完全忽略掉这些所有他们说过的话。包括他们最后在同一个空间里面去交流去吃饭，我们会发现我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些亲戚，他们反而是插不上话的，也不能融入到小部分人群的谈话之类的。
再一个，其实很多的中国的典型家庭，包括我们东北的那些长一辈的人，他们都特别爱聊政治，聊国家，聊自己经历的这些琐碎的事儿，去吐槽去抱怨，所以只是一种他们作为很普通的“群众”想要充实生活的一种表达，但可能不能代表他们所拥有的情绪或者爱。而如果我们把他们所有的话，所有的交流都抛开都不去管的话，我们会发现这个空间里面，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失落，没有任何表达的欲望。
观众3：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姥爷去世的时候，我当时也不觉得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情，但是我当时觉得如果我姥爷去世的话，只有我姥姥一个人孤单地住在那个瓦房里面，我会觉得她很孤单，但是现在就感觉，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她的生活也就是那个样子的。所以在你的影片里，我也能感觉到好像我也坐在他们桌子对面一样看着他们，还是很现实。谢谢。
刘皓天：
我也再分享一下，他们从亲戚家离开之后，他们一整天的时间都是一个阴天的状态，很暗，没有什么阳光。在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在高速路上我们路过一个地区，可能是一个城镇或者是一个村子什么的，就是我后面这个背景。在高速上，看到云都突然全都散开了，然后就变成了有最后的一些曙光的样子，但是当我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城市的时候，曙光过后就是天黑了。
观众4：
为什么它叫《尝过风的味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
刘皓天：
其实它的英文名我是很喜欢的，Kiss The Wind。但是我不想把英文的意思植入到中文里面，我们想用一个很中国式的表达方式去阐述这个状态或者这个内容。就像是最后一个镜头，我们可以看到背景里面是过曝的，那些风，还有水的声音。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风是没有味道的，他们尝过的又是什么？他们的人生已经过去80多年了，他们还有多少年的生命，他们还剩下多少的亲人呢？其实就是要尝过看起来没有味道的东西，才能在他们的年纪有所感悟，有所思考。
观众4：
我整个看下来，就跟前面的几位朋友说的一样，就真的很感同身受，因为自己家里或多或少都是有老人的，能看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他们本来是稍微年轻一点的，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成了我们心目中的老人的形象，然后我会开始担心有一天他都不在我身边会怎么样。尤其是疫情那一段，他们说到有些人离去之类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外婆外公他们也会聊这个话题，我或多或少会很舍不得，我会很担心，但这就是时间。所以我之前一直在想是不是跟时光有关，但听完导演讲的，就挺好的，谢谢。还有一个小问题，第一幕的时候是你们家庭聚会吗？你刚回去时候的家庭聚会吗？
刘皓天：
对，这是我们当时疫情过后的第一次很大的家庭聚会，大概有10个人。在那个场景下，每个人都在聊天，我单纯的把镜头对准。那也是我拍摄的第一个场景，就把它保留了下来。
观众4：
看到了，我的感觉是你奶奶她属于话题积极分子，爷爷一直在想些什么，就很深沉。
刘皓天：
我的爷爷耳朵不是特别好，他听不见什么话。
BISFF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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