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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SFF现场实录|从元动画到3D扫描,从成都到洪都拉斯

华语竞赛单元第五组 映后谈


导演:

董秀智《Langue》

曹昕怡《过家家》(Play House)

张缝驿《不晓得嘛》(Pass in Situ)

高文谦《时间分辨率》(The Resolution of Time)

刘广隶《坐在我脸上》(Sitting on My Face)

摄影:叶嘉棠

主持人:佟珊

文字整理:宋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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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SFF现场

主持人:

感谢大家来看片。今天的映后交流,有四位导演会在线上与大家交流,我们先请上来到现场的秀智导演,他的作品是本单元第一部影片《Langue》。董秀智导演是第二次入围北京国际短片联展了,他之前也创作过一部关于家庭影像的作品--《鞍山日记》,这一次是秀智导演去年的一部作品,拍摄于洪都拉斯,关于影片的背景信息一会秀智导演可以跟大家交流。

董秀智:

感谢大家能来看,希望大家没睡特别着。(观众笑)谢谢!

主持人:

现在请线上的导演们跟大家打个招呼,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的作品吧。

曹昕怡:

大家好,我是曹昕怡,这次放的是我的作品《过家家》,关于这部影片,其实是想拍一个小故事,于是就和朋友一起拍了。影片讲的是一个男人,他租借了两个女性扮演他妻子和女儿的故事。

张缝驿:

Hello大家好,我是《不晓得嘛》的导演张缝驿,这部短片是去年6月在成都天回镇拍摄完成的,当时创作这部短片的一个动念,就是想要去拍摄天回镇的故事,好,谢谢大家。

高文谦:

大家好我是文谦,这个短片《时间分辨率》是我做得比较实验的一个作品。在2017年我的一次个展上,我们做了一些影像装置,当时讨论的是虚拟世界、尤其是二次元事件里面的时间的一些问题,然后我又把整个的展览以一个影像的方式做了一个总结,这个片子其实是19年开始做的,但是一直因为各种事儿就断断续续地想到哪儿做到哪儿。

刘广隶:

大家好,我是刘广隶,今天放映的作品是《坐在我脸上》(Sitting on My Face),这是去年我和法国一些社会学家合作的关于种族歧视议题的一系列影片的其中一集。出于我个人的叙事习惯,所以出来的小作品是大家刚刚看到的这样一个形态。谢谢。因为我是线上参与,不知道大家是否能听清,所以非常简要地介绍了一下。

BISFF现场

主持人:

秀智导演,《Langue》这个故事的创作背景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去洪都拉斯拍摄这样的一部作品呢?用到的手法是纯粹的记录吗还是并非如此?

董秀智:

在我上大二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刷Youtube视频,有一天晚上睡不着觉,我就在刷、乱看乱七八糟的短纪录片,然后我就看到一部很短的纪录片,关于一位中国移民,他大概60几岁,曾经是一个沈阳军区解放军的陆军团长,短片讲述了他怎么移民到美国,生活非常非常不容易,他还被人枪杀过一次,但是只是被枪打到了,没被打死。然后我就觉得这个人的故事特别有趣,就联系了当时上传这个视频的人,联系上之后,他告诉我,让我去皇后区一个教堂,这个教堂在一个商场里,楼下是些瑜伽店什么的,他一个人在上面讲道,是一位大爷,非常有人格魅力。然后我那时候就想说先给他拍一个故事片,当时拍得特别差,就狗屁不懂,现在也狗屁不懂。(观众笑)拍完之后,他就跟我说:“嘿我们有去到洪都拉斯的项目。”这是一个宗教项目,是由北美很多华人教会组成的一个组织。在2012年之前这个项目也会到国内进行,之前每一年他们都会回到国内组织医疗队、帮扶计划和领养这种。

他问过我之后,我才跟他在2018年5月份的时候,第一次到洪都拉斯。当然第一次去的时候并没有进行真正拍摄,只是拍了很多角度识别。在8月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拍的这些素材都非常相似,比如每去到一个村子里,他都会给人家讲道、宣教、发糖豆,大概是这样。我的大部分素材是在第二次去的时候拍摄的。他们有一个小的教会学校,会让当地贫困家庭的孩子去那里上半天学,主要是提供一顿免费的午饭。大家可能不了解那儿的实际情况。关于洪都拉斯这个国家,我有几个数据,洪都拉斯是世界非战争地区中枪击死亡率最高的国家,有50%的人口失业,70%的家庭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用现代社会的一些价值去评判他们,像是男耕女织。他们的家庭模式有点像我们云南地区的走婚,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五六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可能都不同。背景大概是这样。

《Langue》剧照

观众:

我去年12月份的时候就看过《Langue》这部作品,这一次又看到熟悉的影片,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有点不太明白,影片实际要表达什么?我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偏纪实的,表现当地人生活影片,还是有一些象征意义,或者是导演本人想要表达一些东西在里面。因为比如我们刚才看的这5部影片,其中《过家家》的导演就会把一些象征主义、个人主义、意识形态的东西放在里面。那么《Langue》想要通过短片这个媒介传达什么呢?

董秀智:

我是没什么主义的,我也不懂什么主义。

首先我是想去描述这个地方,因为对于我来说,我从来没有到过这样一个地区。有一句话怎么讲:人吃饱之前有一个问题要考虑,吃饱之后有很多问题要考虑。在现代社会,我们大部分人生活在城市,像上海,我们就像唱片机器一样在转。我就想用我的角度去描述我所看到的这个小镇。当然没有任何个体可以代表群体,因为我能够接触到的就是每天跟我在一块的那些孩子,所以被拍摄者也是这些孩子。

然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了解,2018年在美墨边境上,有很多长期居住在那儿的移民,他们从中美洲北上。就比如我拍摄的这个村庄,一般一个男性到18岁的时候就会收拾行李,从中美洲一路走到墨西哥,再到美国。在开始拍这个片子的时候,我是受到另一部影片的启发,准备跟进拍摄这些孩子,看看他们10年后会变成什么样,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幼稚、比较表层,但是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后来一直到2019年疫情,我意识到我可能很久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才决定用特别写实的方式把它剪辑出来。

观众:

好的我有点明白了。您的最初想法让我想到哈佛大学的一个研究,这个研究也是观察一些儿童,一直观察到他们成年进入社会。听完您的回答,我明白这部影片是纪实意义多一些。我觉得导演跟电影之间是一个互动的关系,在创作的过程中总是有把自己的部分投射在影像里面,所以我想知道,在这部影片中,除了留念性的作用,您在这样的互动关系中还想表达一些什么?

董秀智

有一个新闻导演叫怀斯曼,这人超级厉害,高产,一年一部,其中有一部电影是我在17年的纽约电影节上看到的。当时特朗普刚刚当选,然后很多生活在东西岸的这些大城市人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可以当国家的总统,那么怀斯曼导演就到美国的中西部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很小的农业城市,去拍摄所有的最最最简朴的这种人的生活,比如拍几个白人男的喝啤酒,拍一些孩子在操场上玩,拍理发店里一个人在理发。但是当这些东西拼凑拼在一起,两个小时之后,你就会发现,你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给特朗普投票了。

我在剪辑的时候,第一我是想让大家感受到跟这些孩子待在一块,因为我那时候每天都跟他们待在一块。然后还有几个部分是我自己的偏向,我特别喜欢拍人吃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一个人吃东西,你吃的什么你就是什么。我觉得拍一个人吃东西的样子特别能看到他的本性,这是装不出来的,我吃东西就是狼吞虎咽的。影片中还有舞蹈,因为我想放些声音,那个地方实际上是非常有生命力的,就是你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声音,无论是虫叫、猪叫、牛叫、车,非常热闹。你可以想象你从机场出来,开大概两个小时的车到这个村子,中途经过的画面,非常具有生命力。所以这些我都想放到影片里面,大家作为观众可以去体验这个地方。

观众:

我明白了,谢谢董秀智导演。

《过家家》剧照

观众:

我想问一下《过家家》的导演,影片开头,两位女孩的角色有一个简短的对话,其中一个女孩提到一个词是“药娘”,我对于这个背景信息不太了解,能不能请导演介绍一下两名女孩角色的身份背景。

曹昕怡:

好,可能不管是国内国际的网站上,有一些平台会做一些软色情的出售,有些人会出售自己的照片,或者私人定制的服务,不一定非得是性服务,可能是比方说扮演伴侣,像日本有一日伴侣这种服务。

观众

您好!这个片子我非常喜欢,不管是剧情还是结构都非常紧凑完整,非常犀利,我觉得非常不错。片子里面有讲网络直播和一些心理变态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在为故事服务的,所以都没有讲得特别深。但影片最后交易结束后回到小出租屋里面,我以为是要回归到同性话题,然后这就是您真正要讲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最后在一个小高潮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Cut,那就多了一个视角,这个视角一出现,好像整个过程都是在拍戏,然后前面所有的问题都虚无掉了,就像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所以请问您设计创作这个片子的立意是什么?您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是同性吗?比如说蔡明亮导演短片《是梦》里面,好像也就是三分钟,他给我们看了一个在影院里面发生的故事,但其实他真正想讲的是他小时候目睹他姥姥做的一些事情,那么您这个片子您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曹昕怡:

谢谢你的提问,首先第一个,关于一些电视镜头,不是直播,是我找的一些社会上真实发生的性别暴力案件,像是法制节目、或者警方侦破的社会新闻的节目,都是父亲杀死女儿或者侄女的新闻,可能想要给这个故事添加一些观众可以猜想的,一些没有在影片中体现出来的空间。比方说这个男人他有可能杀害了自己的前妻或者女儿,然后他现在在办一场新的谋杀,不过不是一个仔细考虑过的这种。电视也放一些比较好玩的部分,可以让观众有对这个男人的一些事的联想。

然后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觉得对于同性的关注以及对女性的关注是不矛盾的,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另外一层卸妆剂的结尾,我其实想说的是传玉和小林他们一开始在这场角色扮演里,他们扮演的是妻子和女儿的角色,所以导致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开始的乌托邦式的这种同性的关系,在进入了父权制的角色扮演之后,因为她们要扮演贤妻良母,他们的关系发生一些恶化,或者说在父权的影响下,他们之间产生了矛盾,比方说传玉有戒指,她有妻子的身份,她有财富,她对小林有权力关系上一些微妙的情感变化。但是我觉得当她们摆脱扮演之后,摆脱这场过家家之后,他们是有机会把这件事丢掉,然后重新和好的。这个Cut也是这个男人所喊出来的,我想说的是她们摆脱了这场过家家,或者她们摆脱了作为女演员的身份,在男导演之下女演员身份之后,他们是有机会可以达成和解的,大概是这样一个想做的小的隐喻。

《不晓得嘛》剧照

观众:

我想问《不晓得嘛》的导演--张缝驿导演,我就想问一下,影片结尾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飞起来,这有什么含义?

张缝驿:

塑料袋其实就是拍的时候路边刚好有一个,然后就拍了。(观众笑)这部短片其实有很多即兴的一些东西在里面。包括主人公吃的玉米,也是旁边收废品的那一家人正好在煮玉米,就去薅了两个。因为当时想的是不能让他再抽烟了,得换个其他东西,嘴巴上面给他弄个其他东西,然后刚好旁边有一家人在煮玉米,对,就是这样的。

BISFF现场

主持人:

我有一个问题给《不晓得嘛》的导演张缝驿,影片其实讲了一个小镇青年追债的过程,与此同时,他的女友怀孕了,他需要这笔钱来阻止一个未婚先孕的孩子出世。为什么去讲这样一个关于小镇青年的故事,其实这样的小镇青年在中国的导演的创作里面还蛮普遍的,从第六代开始就一直会有关注这样的一个无所事事的小镇青年的叙事存在。

张缝驿:

对,比如说贾樟柯导演20年前拍了小武,但是20年后的当下,其实中国还有很多地方是像小武身处的环境一样,所以20年后,小镇青年可能只是有了一些技术上的手段,但是他面临的问题在普遍性意义上是比较相似的。

这个故事其实是受一部影片的启发,是80年代美国的一部独立电影--《寻人》,这是一个名叫王颖的华裔导演拍的,故事发生在唐人街,也是去找一个欠钱的人,但是唐人街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来来去去,却一直没找到这个人。